南烛。

🌟海盐樱桃汽水零售商🍒

盲。

  有一丢丢滴长,还是盲眼暗香。
  欧欧西慎,第三者视角,慎入。逻辑死,不会排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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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  我是一家医馆的掌柜。

  南来北往抓药问诊的人极多,或枯瘦体衰,或年轻健壮。他们似水般自我指尖流走,萍水相逢,五官面庞也都尽数趋同,模糊了。

  那和尚头一次来,也就七八岁的年纪。

  他大抵是少林寺下来的小弟子,披一身清幽檀香,便大方跨过门槛来。馆里向来压抑冷清,这突然闯入个小家伙,似乎使浸透了药味的空气亦醒转过来。

  “阿姊,你且帮我瞧瞧,这位小施主的眼睛罢。”

  小和尚嘴巴甜,一双点墨般干净的眼露在比他还高的柜台沿儿上,肉乎乎的手笨拙地合十在胸前。他身后果然还藏着个黑色的小团子,悄悄地自他的肩头向外探脸。

  我便将他抱至膝头,小家伙的眼里蕴出水汽,仿佛那松香般的颜色即将一并滴落下来。

  眼神涣散,是盲者。

  “阿姊,他的眼睛那般漂亮,又怎会看不见呢?”

  得了诊断,小和尚仍是攥着我的袖子,不肯离去。

  “是他前一世为谁哭干了泪罢。”

  我笑道,掌心轻挲他光光的脑袋,有一些扎手的短发茬。外头已挂上了幅绵绵的春雨帘子,我未取他们诊金,小家伙们的背影便掠过门槛,浸在雨雾后朦胧的春色之间。

2.他常下山来拿些治跌打损伤的药。

  那小和尚早已自懵懂孩童长作蓬勃的少年,夏日慵懒的午后便踏着树缝间滤下的满地碎金,跨进门槛儿来。

  “山下的匪患又怎需你去剿?”

  他讨来绷带药膏,也不消我动手,便自顾自替后头的少年裹起胳膊。

  少年穿一身暗紫色暗香弟子服,布料划得破破烂烂的,兀自抻直了手臂任由那和尚包扎。那是昔日他身后的小黑团子,据那小和尚谈,他入了暗香门,练就了一副听音辨位的技能。

  他没有多言语,只是再向我这边望来。

  “……”

  少年是逆光站立,我辨不清他的脸。只是那双融化松香般的眼,像是纳了最为璀璨的日光,在阴影下流转光亮。

  附近的匪盗着实猖狂,邻里数家皆有折损。他大抵是在房沿上蹲坐小憩,正巧见了一两个匪徒入我医馆罢。

  本以为他只杀一二足矣,谁知竟孤身一人端了整个匪窝。

  “走了,阿姊!下次来同你带西瓜!”

  小和尚做事风风火火,一把扣住暗香的腕,蹦哒两下跨出门槛。那少年仍别着脑袋,一双眼没有神采,却定定望向我医馆门口。

  我已妥善掩埋匪尸。我大声道,朝他们离去的方向深鞠一礼。声音打着颤,很快融化在嘈杂蝉鸣之中。

  小暗香的脸这才放心转回,黑鸦一样,朝着飞檐尖儿上的日轮跃去。

3.我已经许久未见他们了。

  入秋,气候便逐渐潮湿下来。来问诊的大多是湿气侵了骨头,没完没了地发热,头疼。

  我上了年纪,腿脚愈加不利索,索性深居简出,门上挂了青绿色的厚重门帘,再在柜台里生上一个炭火盆。江湖上的事大都为四方来的诊客口述与我,大小纷杂。

  雨毫无征兆地落大了,瓢泼似的。听最后一位诊客说,今日折了位有名的刺客。

  我权当耳旁风,听过便听过,也不去深究是谁。门帘将雨声也尽数隔去,只隔墙透过一点朦胧的哗啦轻响。

  倦意便于此悄然滋生出来。

  我披一张薄毯,在倚上斜斜一靠,便要睡去。门帘却叫人撞开,那和尚裹挟一身湿寒,跌跌撞撞闯来。他的靴子大抵叫雨水浇透了,带着泥泞的声响。

  “阿姊……你救他!救他可好?”

  他近乎哭喊。

  我瞌睡全吓醒了,昏黄的烛焰微曳,我方勉强看清他怀里护着另一个男人。墨色的发结成股,服帖地顺在颊侧。伤口的嫩肉泡得泛白,眼仁也微微凸着,死不瞑目。

  据那和尚讲,是寻仇。

  我颤着指尖,去触他的脉。血水汩汩地往下淌,却是发暗,发黑。

  中毒身亡,多卑劣的手段。

  细小的焰尖儿晃了晃,终是熄下。和尚亦身负重伤,我引他至柜台内坐下。炭火盆燃得正旺,两节干竹烧得噼啪作响。

  “他是多好的刺客。”

  和尚的嗓略微有些哑了,低低地喃。眼神仍锁在堂上那暗香上,他像是熟睡,那样安静。

  我替他处理好外伤,便使掌在刺客的目上一带,他终于像死人那般,轻合上那双盲眼。

  和尚的面颊上缀有水珠,也辨不清那是雨,或是泪。

4.冬日的碎雪,悄然在枝梢积起。

  我上下打理好药柜,又回到椅上歇下。门帘布料挂得旧了,我的手上亦起了皱纹,摸着甚是骇人。

  冬日鲜有诊客,我便得以偷闲,浅浅寐上片刻。

  也不知香燃了多少,待耳畔隐隐约约有锡环轻响,我方才醒转。台前早已立了个慈眉善目的和尚,大抵已过而立之年,连步子也是缓慢,稳健的。

  “阿姊,可还记得我?”

  他轻轻笑道,铺出张药方子。

  那是往日的武僧,如今却弥散一股静檀气息。想必是弃了戒刀,又重拾来经书。听闻他最后一次开杀戒,便是寻到了毒死暗香的那人,杀尽了他满门。

  我忙替他拣药,不忘寒暄两句。他的眼仿佛枯墨,无论他眼尾如何轻弯,那儿始终没有神采,也摸不见感情。

  我交药去时,着是吃了一吓。

  何故致盲?我问他。他随携的小沙弥蹦跳着进了柜台,伏在我耳畔轻声喃喃。他说师兄将自己关了三天三夜,再出来,便两眼一抹黑了。

  “无礼。”

  他将小沙弥从柜后揪出来,同我道别。小家伙揉着脑袋,便要扶他过槛。

  “他前生为人流尽了泪,今世,便由我为他罢。”

  那个声音古钟一般浑厚,自门外漾来。我大抵是花了眼,一瞬竟望见枯枝逢春,那小和尚硬扶着怯怯的小黑团子跨过门槛,踏入春光。

5.我不再开医馆了。

  亦有旧客来问,甚是惋惜。破旧的门帘丢了,朽去的药材柜也弃了。那屋子早已易主,做些甚么,我也全不知了。

  “妇人家上了年纪,见不得生离死别。”

  我笑道,面颊上皱纹更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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