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。
我是个NPC。
开发者把我编到新手村入口，但我不是接引NPC，也不负责给大家任务。我的系统设定对话只有两句——至于我平时的工作，就是傻愣愣站在那儿，偶尔还要被骑马的玩家给撞个踉跄。
也许我只有一点好，就是脸部数据还怪好看的。
不过这没什么用，玩家模型的脸可以自定义，倒不会有多少人因为这个对我感兴趣。这个游戏自由度很高，也有不少玩家喜欢给NPC送礼物来刷好感度，大多是送女性NPC或者任务NPC。我也有过，都是些没什么用的新手装备，他们送给我的原因没准是因为背包满了。
我便只能百无聊赖地站着，望一群新人嬉笑而过。马蹄扬尘，踏一片日辉。年轻人的发梢也细细碎碎落了些金芒，暖黄光晕揉散了他们的棱角，画面便显得柔和，温暖了。
“喂！”
那队伍里突然冒起一个文字泡。
整个队伍在大道上停了下来，那里头冲出来一个黑发青年。那马几乎是飞奔来的，愈浓的阴影自我脚下逐渐没过头顶。
他死死勒住缰绳停在我面前，马蹄挫起来的灰糊了我一脸。
那家伙下了马，一身月白色暗纹锦袍，墨黑的发叫雕花银冠束做马尾。腰间玉佩，掌中折扇，倒颇有些君子意味。
这套衣服我熟，也不知道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，才刚过新手任务就拿了这套光好看没啥用的充值套装。
“这游戏是不是啥都能干？”
那傻子对着我看了又看，扯着马绕我好几圈儿，像是恨不得把我瞪出花儿来。又突然一把捏住我的肩膀，那劲像是要把我直接捏散架了，才肯撒开。
“我要和这个NPC谈恋爱。”
他的队友觉得他疯了，我也觉得他疯了。
而他似乎是认真的，之后的日子天天往我这儿跑。和朋友下本多爆的宝石，套装，也不嫌心疼，一股脑儿地全塞给我。好巧不巧的是这个破游戏居然支持NPC换装——理所当然的，我浑身的行头换了个彻底。
我不能讲话移动，也只有两句系统自带语音。他也不嫌无聊，每天从竞技场回来，都要上这儿来坐一会儿，和我唠些有的没的。
久而久之，我知道了他之前有个爱人，和我生的极像。只是他的爱人似乎已是过世已久，因而他遇见我，才觉得这是命，是爱人的轮回。他谈到恋人，眼里总是晶亮的。像是游戏场景的晚霞都攒进了目底，轻轻地，散出温暖的光。
他每天都要说，说得极慢。直至游戏时间已是深夜，方才在原地离线。
对此他的解释是，他想每天一上线，就能看到我。
我不过是一堆数据，对于被当做替身这件事自然是不能有什么反应的。我仍是每天傻愣愣的站着，听他说话，抱怨，然后下线。
“我可能不会再玩了。”
很久之后——久到我也忘了那是具体哪一天了，他在说完闲杂琐事之后，颇沉重地叹息。
他之后说了什么，我一句也没听进去。只记得那天游戏的夜空很暗，泼墨似的，也同他的眼仁一般。依稀两粒星子镶在上头，似是自湖面捞来的，淋漓水润。
他最后说，他不过一开始将我当做替身罢了。
天仍是照旧亮了，新玩家揣着一怀新奇激动，将马骑得飞快。马蹄扬尘，正蔽去了村旁不起眼的NPC，与他身侧雕塑般静坐的玩家模型。
“我一直在这里。”
那天晚上，我只是憋出了一句系统语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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